第五章：你敢（1/1）

搁在以前，我妈能亲自给我炖汤还喂到嘴边，我是想都不敢想的。

但现在 , 我真的来不及感动就先感到一阵上涌的恶心。

闻着这味是真反胃，我对我妈说：“妈你们喝吧 , 我没胃口，吃不下！”

“喝一点吧，你都一天多两天没吃东西 , 小航乖 , 喝一口，啊？”

我妈担忧地看着我，不肯收回勺子。

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我没法拒绝，只好硬着头皮又捏着鼻子喝下。

刚入嘴就“噗”一声喷了，这他妈是猪蹄汤？我看是臭脚汤吧。

热乎的汤入嘴 , 跟放了几十天的泔水味差不多。

缓过来发现我喷了我妈一脸，心里害怕地要死 , 想着完了完了肯定要挨揍了。

干脆心一横，闭着眼等巴掌，带着哭腔委屈地说：“妈你打吧，轻点，太腥了我受不了，真不是故意的，我哪敢啊是吧！”

却迟迟不见火辣辣的巴掌落下来，我只好睁眼，发现我妈竟然默默站在床前止不住地流泪，还有满脸脏兮兮往下滴的猪蹄汤。

我脑袋里轰的一声 , 所有神经弦突然断了。

这个女人曾经是多么要强，以前我挑食，她直接一碗扣在我脑袋上 , 泼辣地骂我是不学好的小兔崽子跟我爸一样，整天pì事不做就知道游手好闲还挑剔得不得了。

而现在 , 这些年支撑她的所以动力和理由，都因为我怀了这个该死的东西 , 顷刻间荡然无存。

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 , 突然把我紧紧搂在怀里，再也忍不住了，嚎啕大哭起来。

我鼻子一酸，眼泪也就不争气地下来了，一个劲地夸她、安慰她。

“妈对不起 , 你骂我吧，打我也成。别哭了啊 , 我的妈妈做的饭是全天下最好吃的，妈你端过来吧，我吃完，喝光光一滴也不剩，好不好？别哭了、别哭了……”

“小航……”，她还是紧紧抱着我，声音从上方传来，刚开口就哽咽了。

“妈是为你的未来害怕啊，你说你，好不容易考上大学 , 怎么就那么苦命怀上蛇胎了呢，我的女儿啊。小航别怕，乖女儿 , 妈带你去找陆半仙，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, 别怕啊，我们去找他……”

她越说到后来越语无伦次，我感觉jīng神都快奔溃了。

我们的额头紧紧靠在一起 , 我能感受到她面部神经的抽搐 , 以及传达的不安、紧张、和恐惧。

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罪人，如果可以还不如直接死了，免得我妈担惊受怕。

但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妥善表达情感的人，即使心里已经愧疚得要死，嘴上依旧要贫两句。

“妈你可不能折腾 , 咱家刚被那巫婆骗了六万，现在都要喝西北风了吧？你还去找那什么半仙 , 我们全家明天真的要饿死街头了。”

我说话的语气还是吊儿郎当，听起来没大没小的。但心里却像无数的毒蚁在啃噬，难受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xiōng口。

我家本来就不富裕，甚至偏穷。

这次的六万块钱一被骗，家里肯定是没有存钱了。

可气的是，钱没了，蛇胎还在，连那巫婆还赔上了一条命。

我妈渐渐缓了过来，情绪稍微安定 , 用沾了些许调料的袖口擦擦满脸的泪水。

“你个小pì孩懂什么，别瞎几把乱说。家里没钱你妈不会借啊？小孩子别chā手……妈绝对不会不管你的，别怕，妈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蛇胎害死你……”

“妈……” , 我强行忍住再次落泪的冲动，鼻子酸得难受 , 还不容易压下去了，装作没事的样子开口说：“我这个小pì孩明天就是退学 , 你别借钱了 , 先把学费退了，你不是最讨厌借钱吗？”

我才刚入大学，起码能退五千块钱，反正对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来说，学不上了就不上了，没什么影响。

但这退了的五千块钱 , 起码可以让我家短时间维持正常的吃喝，而且不久后学校又要收钱了 , 到时候才是真要走上绝路了。

要是让我家为了供我上学，真的砸锅卖铁睡桥洞，我做不到，完全做不到。

啪地一巴掌，我脸上立马出现红彤彤的五个手指印。

我妈被气哭了，泪珠子再次吧嗒吧嗒地直掉。

“放pì，你说不念就不念？老娘好不容易供你上的大学，你敢！”

没想到我妈这一打就停不下来，一边破口大骂，什么老娘白养了你这个小王八蛋 , 一边拳头巴掌劈头盖脸就下来了。

“妈妈妈！”我连忙吱声怕被真的揍成猪头了。

“息怒、息怒妈……我就是……说着玩的！不退不退，不敢了，我不敢了！”

我捂着脸，不敢睁眼瞧她。

女人真是可怕啊 , 刚刚还温情脉脉地乖乖长，女儿短的 , 一听我说退学又立即变成bào躁虎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