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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晚膳都未用,派人传令乾清宫前的禁卫首领入内。

禁卫卸佩剑而来,屈膝听令。

皇帝的面容隐在昏暗的暖阁内,清白的月光打在他胸前的明黄龙袍上,上头祥云龙纹繁复华贵,金丝银线反微光。

他的手掌虚握成拳,一下一下敲在膝头。

禁卫在黑暗中屏息。

半晌,皇帝道:“你去替朕办件事。”

“奴才在。”

“从前先帝身边的人,几个打发出宫的,去处理了。”

“奴才领命。”

“做得干净些,即刻便去。”

“,奴才明白。”

皇帝似有些厌倦,他低声道:“退下罢。”

“,奴才告退。”

禁卫领命离去,深夜中杀人。

皇帝方才想起当年的事,那时先帝即位不久,根基尚不安稳。

朝中仍有前朝顽固的老臣反抗。

先帝说要安抚,或是赐金银罢黜令那些老东西返乡。

皇帝却觉得不若杀鸡儆猴来得痛快,毕竟世上文人大都怯弱惜命。

陈肃远往刀口上撞,皇帝请先帝赐其死罪。

先帝迟疑不定,道陈家乃簪缨世家,陈肃远在前朝亦是颇有名望。

皇帝道:“儿子以为,既是颇有名望就更应重罚,以达到杀一儆百之效。”

“父皇宽仁,圣明英德,饶他死罪。然其人可恶,活罪难。不若抄其满门,贬至边境。”

先帝沉吟几瞬,允了。

陈年旧事,那时仅才弱冠之龄的皇帝哪能料到自己今后会栽在陈家嫡子宵衣,一个时年八岁的稚子手里。

安喜被关在侍院后头的耳房内,魏七则被看守在养心殿的东偏殿里。

王福贵顶了他师傅的位,皇帝却终日脸面,似阴间阎罗,无人敢招惹,乾清宫上下愁云惨淡,前朝都顺带着安生不少。

风声传至后宫,皆言男狐狸失了宠,触怒龙颜被圣上软禁,一时人心大快。

皇帝已有两月未曾临幸妃嫔,谁人能不恨魏七,如今皆拍手称赞,冷眼瞧其笑话。

第三日夜里,万物俱静之时,皇帝仍是想起了魏七。

他想,原来真是陈宵衣,是当年陈家那个八岁的孩子。

呵,妙啊,甚妙。怪道这样倔强,同他那蠢笨的父亲一样不识好歹。

他想起几日前魏七望向他时眼中滔天的恨意,心口一阵闷痛。

皇帝的手紧紧扣住桌沿,抵抗内心翻涌的气血。

他说想弑君,恨朕入骨。

帝王躬身,怒极攻心。

他本不愿去想,却再也无法克制自己。

去岁特意替其贺生,原来竟养了一头狼在自己榻上。

几月前说仰慕朕,要朕全部的宠爱,神情认真,谎话说起来眼都不眨!

皇帝冷声笑,何其盲目难堪,彼时那贱奴眼中分明毫无情意。

最为特殊的一个?

皇帝又想起自己低声的哄劝,那样的疼惜喜爱,如今瞧来皆是往脸上扇巴掌。

不识好歹,不识好歹!

他抬手扫下几子上的茶盏,唤人入内打扫。

拾妥当后皇帝照样安歇,像是从未发过怒一般。

只是他闭目良久仍未能睡着,枕着手臂想事。

朝堂大局,来年科举,南边属国动乱,一桩桩一件件,却又绕回魏七身上。

世家子,七岁负有神童之名。

皇帝睁开眼,入目是暗沉失色的明黄。

麒麟满踟蹰,无以报河山。

他依稀记得魏七作的这首诗。

真是好大的气性,好一个猖狂的孩子啊。

皇帝记得的这两句诗是最后两句,全诗是:

金銮西门开,停俯欲问梨。

铁刃锋芒出,老翁何一辜。

红鹤临太和,羽翅白如雪。

麒麟满踟蹰,无以报河山。

此诗乃陈家宵衣七岁那年夏日所做。

他七岁寻常求学的一日,陈家家族学堂内。

夫子令六十来名陈家子孙每人各作一首五言绝句,以咏物为题,半柱香的时辰为限,其他皆不作要求。

陈宵衣伏在案上咬着笔管皱眉思量。

未几,他凝神提笔,挥墨于黄白宣纸之上做完一首。

他虽写得极快却不并急于呈与夫子瞧,只因不愿遭受同窗聚集的目光。

虽早在一年前,学堂中便有传他聪慧异于常人。

然而夫子虽年迈,却有一双火眼金睛。

他早已将陈宵衣的一举一动尽眼底。

半柱香的时辰一到,学生们依照年岁长幼依次站起来将自个儿的诗朗声读出。

陈家学堂共有主支并旁支及他家亲戚子孙六十八人。

陈宵衣是第五十个念诗的,前头四十九位师兄咏荷咏梅,咏虎咏牛皆有,五花八门。

其中不乏有佳作,堂上夫子有时点头,有时皱眉不语。

陈宵衣自矮凳上起,众人皆转身抬眼望向他。

后者立得挺直,躬身作揖向上首的夫子行礼后又颔首见礼于同窗。

他道:“居安献丑。”

众人等待。

“此诗名咏鹤。”此话方出口,他便忍不住勾着唇笑。停了一瞬后,复执纸张念诗。

“金銮,西门开。停俯,欲问梨。”他稳声道,只是年幼,声线还清脆得很。

众人屏息,夫子面色稍变,捏着戒尺的手指微颤。

“铁刃锋芒出。老翁,何,一辜。

红鹤临太和,羽翅白如雪。”

“陈居安!”夫子手中戒尺拍案,沉声呵斥。

学子们面色潮红,不知是激动愤昂还是幸灾乐祸。

陈宵衣抬眼,直直地望着夫子笑,姿态恭敬中又透出些散漫不羁。

“麒麟满踟蹰”他眼都不眨地与德高望重的夫子对视。

众人提心。

“无以,报,河山。”一字一句,字字清清楚楚,声调皆是平常,并未抑扬顿挫,却似有振聋发聩之效。

一瞬静默,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,零落的几声掌声后,众人拍桌喝,“写得好!”

堂上夫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,垂着的山羊胡须颤动不止。

陈宵衣在热闹的掌声中垂眼,伸出右掌摊平朝上,他在等戒尺责罚。

夫子怒不可遏,道小子猖狂。

陈宵衣躬身请罪,模样乖巧。

夫子抽出戒尺,在他左掌上狠打两下后却又颓然垂手。

这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,聪慧伶俐,活泼讨喜,为人正直倔强。

且稚子尚存热血,年迈的老朽却只敢苟且求生。

夫子亲登陈府主家大门,将此事告知于陈宵衣的父亲。

陈肃远大惊。

陈宵衣的这首诗牵扯甚广,不仅是在嘲讽当朝大太监,人称九千岁的刘全,更是在讥讽满朝怯弱的文武官员。

更甚